經常項目順差擴大,短期資本凈流出收斂,國際收支趨于自主平衡——2022年國際收支分析報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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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 要
2022年,我國經常項目順差升至歷史次高,資本項目逆差擴大,交易引起的儲備資產增加。對外經濟部門經受住了資本流出增加、匯率寬幅震蕩的考驗,國際收支延續自主平衡格局。
2022年,我國經常項目順差為僅次于2008年的歷史第二高,占名義GDP比重仍位于合理區間。經常項目順差增加主要由于貨物貿易順差擴大、服務貿易逆差縮窄。全年外需對經濟增長發揮了重要的拉動作用,但四季度在海外需求放緩的影響下,外需拐點已然出現。
2022年,資本項目逆差為歷史第三高,主要由于直接投資流入減少,短期資本凈流出三四季度趨于收斂。雖然2022年人民幣匯率呈現大開大合的震蕩走勢,境內金融市場出現階段性外資凈流出,但市場擔心的“資本外流—匯率貶值”的惡性循環并未形成,資本項目逆差占GDP仍處于合理區間,短期資本凈流出也在下半年快速收斂。四季度,在海外緊縮預期放緩、中美利差倒掛收斂,國內優化政策調控、經濟復蘇前景改善的背景下,外資重新回流,人民幣匯率也企穩回升。
全年來看,基礎國際收支表現依然強勁,有效抵御了短期資本流動沖擊。受直接投資流入大幅減少影響,基礎國際收支順差同比有所下降,但規模仍為歷史第四高,依舊覆蓋短期資本凈流出。2023年,隨著海外需求放緩和國內經濟重啟,經常項目和基礎國際收支順差或趨于下降。同時,國內經濟復蘇前景改善也將緩解短期資本流出壓力,預計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仍能有效對沖短期資本流出。
外匯儲備名減實增,國際儲備資產多元化再次提速。2022年,我國儲備資產累計增加1000億美元,其中,貨幣黃金儲備增加35億美元,外匯儲備增加982億美元。全年,央行公布的外匯儲備余額下降1225億美元,這主要反映了匯率和資產價格折算的負估值效應2207億美元,貢獻了外儲余額降幅的180%。四季度,國際收支口徑的貨幣黃金資產項自2009年二季度以來再次增加,顯示當期央行動用了外匯在國際市場上購買黃金。近年來,主要經濟體普遍增持黃金儲備,我國黃金儲備占儲備資產比重低于全球主要經濟體的平均水平,未來在國際儲備資產配置的多元化和分散化方面仍有提升空間。
風險提示:海外貨幣緊縮超預期,地緣政治局勢發展超預期,國內經濟復蘇不及預期。
正文
2月10日,國家外匯管理局公布了2022年四季度及全年國際收支平衡表初步數據,結合現有數據對2022年我國國際收支狀況分析如下。
一、經常項目順差升至歷史次高,貨物和服務貿易順差創歷史新高
2022年,我國經常項目順差4175億美元,同比增長32%;資本項目(含凈誤差與遺漏,下同)逆差3176億美元,增長1.46倍;儲備資產增加1000億美元,減少47%(見圖表1)。全年來看,在海外俄烏沖突、美聯儲超預期緊縮,國內疫情多點散發等超預期因素沖擊下,國際收支維持了自主平衡。
2022年,我國經常項目順差僅次于2008年4206的億美元,占全年名義GDP比重為2.3%,同比上升0.5個百分點,繼續位于±4%的國際標準以內(見圖表2)。經常項目順差在上年高順差基礎上繼續擴大,主要是因為貨物貿易和二次收入順差擴大、服務貿易逆差收窄,三者分別貢獻了順差增加的123%、4%和6%(見圖表3)。此外,初次收入逆差1942億美元,逆差規模為歷史最高,同比擴大20%,這主要由于初次收入貸方同比減少840億美元,大于借方同比增加518億美元。前者反映了全球金融動蕩對我國海外投資收益的負面影響,后者則顯示我國為境外投資者提供了穩定的投資回報。
2022年,我國國際收支口徑的貨物出口為33646億美元,同比增長5%,前三季度增速逐季收斂,四季度轉為負增長9.8%;貨物進口為26790億美元,同比增長1%,三四季度分別為負增長0.5%、9.7%;貨物貿易順差同比擴大22%至6856億美元,貨物貿易進出口同比擴大3%至60436億美元,均創下歷史新高(見圖表4)。
全年,服務貿易逆差為943億美元,較2021年的低位繼續收窄6%。其中,電信計算機信息服務、其他商業服務和知識產權使用費為主要正貢獻項,前二者順差分別為176億、418億美元,同比增加66%、23%,后者逆差312億美元,同比減小11%(見圖表5),這反映了我國新興服務貿易領域增長較快,服務貿易的多元化程度及技術含量有所提升。此外,旅行逆差1076億美元,同比擴大14%,主要由于旅行支出增加115億美元,同時旅行收入下降17億美元。隨著國內疫情放開和出入境措施優化,預計跨境旅行陸續恢復,旅行支出增加將帶動服務貿易逆差擴大。
2022年外需經濟增長發揮了重要作用,但四季度外需拐點已然出現。全年,我國貨物和服務貿易順差合計5913億美元,創下歷史新高,同比增長28%; 貨物和服務凈出口拉動我國經濟增長0.51個百分點,貢獻率為17.1%。 分季度來看,前三季度貨物和服務貿易順差累計同比增加54%,對GDP累計同比的拉動作用為1.13個百分點,貢獻率為37.7%(見圖表6)。 四季度在海外需求放緩的影響下,出口連續3個月同比負增長,外需對當季經濟增長為負拉動1.22個百分點,負貢獻42.0%,主要靠投資拉動經濟增長3.92個百分點,才抵消了外需的收縮,實現季度同比增長2.9%(見圖表7)。
二、資本項目逆差擴大,主要由于直接投資流入減少,短期資本凈流出增加
2022年,我國資本項目(含凈誤差與遺漏,下同)逆差3176億美元,為僅此于2015、2016年的歷史第三高,占全年名義GDP比重為-1.8%,負值同比上升1.04個百分點,但明顯小于2015、2016年均-5.7%的水平(見圖表8)。雖然2022年人民幣匯率呈現大開大合的震蕩走勢,境內金融市場出現階段性外資凈流出,但市場擔心的“資本外流—匯率貶值”的惡性循環并未形成,資本項目逆差占GDP仍處于合理區間,這充分體現了我國作為大型開放經濟體的體量優勢,抗外部風險沖擊的能力更強。
外來直接投資降幅大于對外直接投資,直接投資逆差大幅減少。2022年,我國直接投資順差323億美元,2022年同比下降1737億美元,其中對外直接投資和來華直接投資分別同比下降300億、1437億美元(見圖表9)。這主要反應了2022年二季度以來我國疫情多點散發、經濟復蘇進程受阻的影響,同時國內外疫情開放周期錯位,對外投資恢復快于外來投資。對此,年底中央經濟會議強調要更大力度吸引和利用外資,包括要擴大市場準入,加大現代服務業領域開放力度,落實好外資企業國民待遇等。
2022年,短期資本(即證券投資、金融衍生工具、其他投資及凈誤差與遺漏合計)逆差3498億美元,同比增加4.4%,流出規模為2017年以來新高。分季度來看,三季度以來短期資本凈流出規模連續收斂,至第四季度已收斂至482億美元,同比和環比分別下降61%、41%(見圖表13)。
自2022年2月以來,在地緣政治風險外溢、美聯儲激進緊縮以及中美利差收斂甚至倒掛的背景下,外資連續減持人民幣資產。四季度以來,國際上美聯儲緊縮預期放緩,美元指數和美債收益率下行,全球風險偏好提升,中美利差倒掛收斂。同時,國內防疫政策優化、房地產調控政策調整,國內經濟復蘇前景改善,人民幣資產吸引力增強,外資重新回流,人民幣匯率也企穩回升。債券通項下,一二季度外資凈減持人民幣債券,隨后減持規模連續兩個季度收斂,12月轉為凈增持,終結了2至11月連續10個月的凈減持,全年累計凈減持6162億元人民幣。陸股通項下,一三季度呈現凈流出,四季度在國內經濟重啟的強預期驅動之下,11、12月連續兩個月凈流入951億元人民幣,逆轉了年內累計凈賣出的勢頭,全年累計凈買入900億元人民幣(見圖表10)。
2022年,我國貿易順收順差缺口為-3849億美元,負值同比擴大16%,但前三季度凈誤差與遺漏為-405億美元,負值同比縮小50%,二者出現較大程度的偏離。分季度來看,三季度貿易順收順差缺口最高達到1332億美元,但當季凈誤差與遺漏為+47億美元(見圖表11),這可能與外匯局調整國際收支口徑的貨物貿易統計標準有關(詳見《三季度對外經濟部門體檢報告》)。四季度,貿易順收順差缺口1294億美元,較三季度收窄3%,基于此判斷,預計全年凈誤差與遺漏將同比大幅減小。
三、基礎國際收支表現依然強勁,有效抵御了短期資本流動沖擊
2022年,我國基礎國際收支(即經常項目與直接投資合計)順差4498億美元,受直接投資順差大幅減少的影響,基礎國際收支順差同比下降14%,但規模仍為歷史第四高,處于相對高位(見圖表12)。短期資本凈流出與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之比為-78%,雖然負值同比提升了14個百分點,但仍低于100%,表明基礎國際收支順差覆蓋短期資本凈流出,對國際收支自主平衡的保護作用正常發揮。分季度來看,二季度短期資本凈流出壓力最大,與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之比負值短暫高于100%,但三四季度快速收斂,四季度二者之比降為-53%(見圖表13)。
2023年,隨著海外需求放緩和國內經濟重啟,出口下降疊加進口回升,貨物貿易順差預計減小。另外,跨境旅行恢復將帶動服務貿易逆差擴大,經常項目和基礎國際收支順差或趨于收斂。同時國內經濟復蘇前景改善,市場預期和情緒回暖將緩解短期資本流出壓力,預計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仍能有效對沖短期資本凈流出。
四、外匯儲備名減實增,黃金儲備增加,國際儲備資產多元化再次提速
2022年,我國交易引起的國際儲備資產累計增加1000億美元,其中,貨幣黃金儲備增加35億美元,外匯儲備增加982億美元(見圖表14)。
截至2022年12月末,央行公布的外匯儲備余額為31277億美元,較2021年末下降1225億美元,這主要反映了美元升值、非美貨幣儲備資產折美元減少,以及全球股票和債券資產價格下跌的影響,合計負估值效應2207億美元,貢獻了外儲余額降幅的180%(見圖表15)。
2022年,央行公布的外匯占款增加1845億元人民幣(折合274億美元),小于全年外匯儲備資產增加982億美元,說明外匯儲備增加主要來自投資收益的計提(見圖表16)。其中,四季度央行外匯占款波動較大,單季增加了1585億元人民幣(折合224億美元)。根據人民銀行發布的公告說明,2022年11月份央行資產負債表中“國外資產”項下“外匯占款”科目比上月有所增加,主要是因為2007~2008年為支持商業銀行建立相應的外匯資產風險準備,央行允許部分銀行以外匯資金交存部分人民幣存款準備金。四季度,外匯儲備資產增加372億美元,外匯儲備余額增加987億美元(部分來自四季度資產價格上漲的正估值效應),大于央行外匯占款增加額224億美元,說明在此筆外匯準備金結匯以外,還有其他因素推動外匯儲備資產增加。
由于2022年海外通脹高企、美聯儲超預期緊縮,全球經歷了罕見的股債匯“三殺”。全年,日元、歐元和英鎊兌美元分別累計下跌13.9%、5.9%和10.6%;標普500指數和德國DAX指數跌幅較大,分別累計下跌19.4%、12.3%;美債收益率累計上行236個基點,以美元標價的債券指數下跌11.2%。但是,進入四季度以來,隨著美國連續超預期回落,美聯儲緊縮預期放緩,美元指數下跌,股票等風險資產價格指數反彈(見圖表17)。這對應著全年我國外匯儲備規模變動的估值效應為負值,但四季度估值效應為正值。
截至2022年末,我國貨幣黃金儲備余額1172億美元,較上年末增加41億美元,其中,35億美元來自交易引起的貨幣黃金儲備增加;6億美元為非交易因素引起的變動。
本世紀以來,我國央行多次增持貨幣黃金儲備,上次為2018年四季度至2019年三季度。人民銀行2015年7月17日解釋2009年4月以來增持黃金儲備的主要渠道包括國內雜金提純、生產收貯、國內外市場交易等方式。如果黃金儲備數量增加沒有對應國際收支口徑的貨幣黃金資產變動,則屬于央行境內提純或收購貨幣黃金的所得。比如2019年,我國央行新增黃金儲備308萬盎司,黃金儲備余額增加191億美元,但同期國際收支口徑的貨幣黃金資產變動為0。目前,僅有2009年二季度和本次增持對應著國際收支平衡表中“儲備資產凈獲得變化:貨幣黃金”的負值,表明當期央行動用了外匯在國際市場購買黃金(見圖表18)。
截至2022年四季度末,我國黃金儲備占儲備資產比重為3.5%,較2008年四季度末占比上升了2.7個百分點。從國際比較看,同期,全球18個主要經濟體黃金儲備的平均占比為19.9%,中國占比大大低于平均水平,在主要經濟體中排名靠后(見圖19)。
分國家來看,以美國、德國、法國為代表的發達經濟體黃金儲備占比較高,印度、墨西哥和巴西等新興經濟體黃金儲備占比較低(見圖表19)。這一方面可能由于美元、歐元等發達國家貨幣國際化程度較高,對外國際清償能力的硬約束較少;另一方面,發達國家的貨幣大都實現了自由浮動,日常動用外匯儲備干預外匯市場的需求較低;再一方面,發達國家有更為健全和穩健的宏觀調控框架,國際收支大多時候能夠實現自主平衡,而有些新興市場經濟體由于宏觀治理能力有限、經濟基本面更脆弱,加之對部分國際大宗商品進口依賴程度較高,需要流動性更好的外匯儲備以備不時之需。
從變動趨勢來看,與2008年四季度末相比,前述18個主要經濟體中14個經濟體增持了黃金儲備,中國并非個別例外。其中,以土耳其、俄羅斯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顯著增加了黃金儲備的配置,至2022年四季度末,二者的黃金儲備占比分別較2008年四季度末上升了23.2和17.8個百分點(見圖表19)。這或反映近些年新興市場國家匯率浮動程度提高,宏觀政策調控水平提升,對于外匯儲備的硬性需求減弱,加之出于其他風險的考慮,以追求更安全和多元化的配置。
借鑒國際經驗,我國仍有空間進一步提升國際儲備資產的多元化和分散化程度。同時,要繼續深化匯率市場化改革,有序推進人民幣國際化,減少對國際清償能力和干預外匯市場的需求,從根本上降低對國際儲備的依賴。
風險提示:海外貨幣緊縮超預期,地緣政治局勢發展超預期,國內經濟復蘇不及預期。
關鍵詞: 經常項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