熱文:2023:貨幣與通脹,能否“和解”?
概要
2022年12月20日,日本央行上調了國債收益率控制的上限,這一操作背后的底層原因是日本通脹壓力的抬升,繼美聯儲、歐洲央行后,日本央行也成為年末最后一個與通脹“和解”的主要央行。過去的30年中,投資者主要擔憂日本的“通縮”風險,而現在卻要擔心日本的“通脹”風險,確實是形勢變了。
【資料圖】
剛剛過去的2022年,“通脹”已經對全球宏觀政策和大類資產構成了重要影響:因為通脹,美聯儲從2022年3月開始了加息步伐,美元流動性的收緊沖擊全球股債、商品、資本流動和匯率;因為通脹,歐洲央行擱置經濟下行的壓力,果斷選擇了大幅加息;因為通脹,日本央行YCC政策也出現了松動,對日本股債、匯率都產生了重要影響。
展望2023年,“通脹”仍然是需要重點關注的一大變量,仍可能會對全球政策和資產構成重大影響。如果美國通脹壓力快速消退,美元流動性的拐點會到來,2022年受美元流動性沖擊的一些大類資產的走勢會出現反轉;如果歐洲通脹不降溫,歐洲的高利率、低增長勢必會增大其債務風險;如果日本的通脹居高不下,日本央行在2023年有進一步松動、甚至放棄YCC的風險,而這對日本股債、日元匯率和全球金融機構的風險是不容忽視的。
我們在年度展望中已經分析過,疫情影響減小后,海外各經濟體普遍出現了通脹抬升的現象,而我國人口流動逐步正常化后,通脹也是需要重點關注的變量,如果通脹壓力較大,不排除對貨幣政策也會構成一定擾動。
疫后的通脹:有多普遍?
我們不妨先來簡單看一下海外的通脹情況。從2021年以來,當疫情的影響逐漸減小之后,主要經濟體的通脹都出現了比較明顯的抬升。美國的通脹達到了過去40年以來的最高水平;剔除2014年的非正常情況,日本通脹達到了過去30年來的最高水平;歐元區的通脹達到了上個世紀90年代公布數據以來的最高水平,如果看德國的更長的數據,通脹已經達到了上個世紀40年代的水平。其它的發達、新興經濟體也都出現了通脹的明顯抬升。
如果說整體CPI受到了食品和能源價格上漲的影響,但如果我們剔除食品和能源來看核心通脹,美國、日本、歐元區、英國、韓國、新加坡的核心通脹,也都非常高。就連一直面臨通縮風險的日本,其核心CPI同比也已經達到了接近3%的水平。
而核心通脹中,服務業的漲價是比較明顯的。尤其是餐飲、家庭和個人服務、文化娛樂、住宿服務,普遍出現了比較明顯的漲價。
通脹背后:供給是主因
為何會出現消費的通脹?如果看終端的消費需求,其實并沒有那么強勁。從主要經濟體的需求端來看,只有美國在疫情之后消費總量超過了疫情之前的增長通道,這主要是因為美國在面對疫情沖擊,采取了直接給居民大量“發錢”的政策,居民的收入和財富不僅沒有受損,反而受益于疫情,保障了消費能力,所以美國的通脹壓力也是主要經濟體中最大的。
其它經濟體或是給居民有補貼,但量比較少,或是沒有補貼,所以居民就業和收入還是受到了疫情的沖擊,消費能力受到了影響。即使疫情之后,其它經濟體的消費水平并沒有回到疫情之前的增長軌道,而是明顯低于疫情之前。像日本,從2021年開始總量經濟和消費增速都已經陷入低增長,但通脹壓力還是明顯抬升。
所以需求端的變化,并不能完全解釋全球的通脹現象。對于絕大部分經濟體來說,我們還是要看疫情之后供給端的變化。供給端有幾個因素對通脹是有重要影響的。
一是大宗商品成本的上漲。2020年的貨幣刺激對全球房地產等資產價格的推升作用較大,房地產市場的繁榮也刺激了大宗商品的需求,而供給端受到疫情和地緣政治風險的影響較多,所以2020年下半年以來,大宗商品價格出現了普遍漲價。大宗漲價提高了經濟各個領域的運營成本,所以全球的核心通脹、服務業通脹也從2021年以來普遍上漲。
但是2022年一季度之后,大宗商品價格普遍出現了回落,而截至四季度,不少經濟體的核心通脹和服務類通脹并沒有明顯降溫的趨勢。這說明,僅僅從成本上升,不能完全解釋核心通脹的壓力。
二是供給端的“非正?!笔湛s,恢復需要一定的過程。首先要區分一點,疫情對于消費、尤其是服務業消費供給端帶來的沖擊,和以往經濟的周期性衰退帶來的供給端沖擊是不一樣的。在經濟自然衰退的情況下,居民就業和收入受到影響,導致需求不足,消費供給端緩慢出清。而在疫情的沖擊下,需求端是驟降的,不僅就業和收入受到影響的居民消費能力下降,本身有消費能力、有消費意愿的居民因為出行受到限制,也無法釋放消費需求。所以疫情對需求端構成了“非正常”的、“階段性”的壓制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供給端的企業經營者,面臨需求“跳降”,也出現了“非正?!钡目焖俪銮濉?/p>
在經濟自然衰退后的恢復階段,收入和就業的改善是緩慢的,所以供需錯配的壓力相對較小,通脹是緩慢抬升。而疫情之后的恢復階段,人口流動限制減少,本身有能力消費的這部分需求會出現快速跳升,需求端的恢復速度會更快一些。而這樣短期內供需錯配的壓力就會變得更大,通脹壓力也會更大。
所以,像美國部分服務業的供給端,現在也沒有恢復到疫情之前的狀態,行業工資和價格都出現了明顯上漲;韓國的批發零售、住宿餐飲、文體娛樂等領域就業距離疫情之前的水平還相差甚遠,這些都是供給端恢復緩慢的體現。
而從經濟學角度說,漲價是供給端修復的重要條件。因為價格是市場的信號,價格上漲,意味著該領域的供需存在錯配,增加供給有利可圖,才會帶來供給的修復。而如果不經歷漲價,供給端的修復也會有限。就像典型的豬周期,豬價上漲,帶動養殖戶增加養豬,而如果豬價不漲或者下跌,養殖戶增加供給的動機就會偏弱,道理是一樣的。
三是勞動力參與意愿的下降。疫情持續不斷,也會影響到居民的工作意愿,例如出門工作要承擔被感染的風險,市場需要為這種風險進行“補償”,所以美國一些接觸類的服務業工資上漲幅度是比較大的。經過疫情之后,部分年齡大的居民可能會選擇提前退休,這是美國勞動力參與率偏低的一個重要原因。
而事實上,經過疫情后,勞動力參與率下降的情況不僅僅在美國存在,像越南、南非、中國臺灣等地區的勞動力參與率也沒有恢復到疫情之前。經過疫情之后,居民是否會快速回到勞動力市場,或者愿不愿意回到原來的城市工作,這也是需要關注的。
而這些供給端的限制,有些是階段性的沖擊,有些是長期的沖擊,恢復需要一個過程,就會帶來通脹的壓力。就像美聯儲,在2021年的時候認為是供給端主導了漲價,可是就算到了現在,美國的勞動力參與率水平也沒有回到疫情之前,供給端的恢復仍然較慢,而應對眼前的通脹,也只能被迫加息。
央行的選擇:美歐之后,關注日本和中國
通脹是寬松的“暫停鍵”,從2022年開始,各主要央行都紛紛開啟收緊貨幣政策,對之前被推高的資產價格產生較大影響。展望2023年,各經濟體的通脹壓力仍然是值得關注的,不管是通脹降溫還是升溫,仍會對貨幣政策和資產表現產生重要影響。
迫于高通脹的壓力,美聯儲從2022年3月開始大幅加息,大幅收緊貨幣政策。當前美國核心CPI同比仍然高達6%,而兩年期國債利率只有4.4%,名義利率水平和通脹之間仍有較大的差距。所以預計美聯儲2023年仍會繼續加息,甚至之后將利率維持在高位一段時間。
目前市場已經消化了大部分美聯儲的加息影響,2022年全球股債、商品、匯率等多種資產都受到了美元流動性收緊的影響。從趨勢上來看,2023年美國通脹或延續降溫,有希望看到美元流動性拐點的出現,對市場的沖擊也會減弱。但短期內仍需要關注美國通脹能否快速回落,對美元流動性壓力的緩解需要一定的耐心。
面對經濟下行、通脹上行的滯脹局面,歐洲央行態度是很果斷的,從2022年7月開始大幅加息。當前歐元區核心通脹水平仍有5%,而兩年期的利率水平只有2.5%,預計歐央行在2023年或繼續抬升利率、控制通脹。但和美國強勁的需求端不同,歐洲經濟的快速下行,使得其對加息的承受能力更弱,2023年需要關注歐洲高利率、低增長帶來的債務風險。
市場對美國和歐洲的貨幣政策調整已經有了較為充分的預期,相比之下,我們認為2023年日本央行和中國央行的貨幣政策態度變化,需要重點關注。
2022年12月20日,日本央行在12月議息會議中宣布調整YCC(收益率曲線控制)政策,將10年期國債利率波動上限提高至0.5%。日本央行這一操作的背后,直接的原因是應對日益增加的市場“空債”情緒,緩解自身的購債壓力。但更底層的原因是日本日益上升的通脹壓力,因為如果通脹一直在低位,市場對利率上行的預期也會較弱。
截至2022年11月,日本剔除新鮮食品和能源后的核心CPI同比已經達到了2.8%,上次出現這么高的水平是在2014年,但2014年那次是日本上調消費稅帶來的一次性沖擊。如果將2014年這種情況剔除,當前日本的核心通脹水平已經回到了1992年的水平,即20年最高水平。盡管日本央行一再強調通脹壓力主要來自原材料價格的上漲,日本工資收入沒有明顯抬升,但歐元區的通脹壓力主要也不是來源于需求,而是來自原材料價格的上漲和供給端的約束。
對于日本央行來說,有兩個選擇,一個是繼續維系YCC,不再上調利率上限,等待通脹能夠自然回落。但這樣短期內市場對于日本國債的持有意愿仍會偏弱,日本央行仍需要大量購買國債,而目前日本央行持有的國債比例已經超過了50%,如果通脹遲遲不降溫,這一比例還得繼續上升。
另一個選擇是日本央行繼續上調利率上限,甚至在2023年有放棄YCC的可能性,但這樣做的沖擊是巨大的。因為日本央行維持那么多年的低利率,刺激了債市和股市的泡沫,而利率的抬升會對資產價格產生重要影響。同時,和歐洲的情況類似,利率從負值或0值附近的抬升,會帶來債券類資產比較大的資本利得損害,導致金融機構的持倉出現明顯虧損。日本央行報表顯示,截至2022年9月底的半年,日本央行持有的日本國債已經出現了8700多億日元的虧損。而日本國債利率在12月又上行了22個BP,后續如果繼續上行,全球金融機構在日本國債上的損失是值得關注的。
無論日本央行在2023年如何選擇,都是值得重點關注的。
對于中國來說,2023年也會面臨通脹壓力的抬升,尤其是核心通脹。關于我國的“再通脹”問題,我們在年度展望中已經介紹過。我國的核心通脹水平已經連續3年在低位徘徊,這主要是因為疫情沖擊較大,人口流動一直未回到正常水平,對需求端構成了“非正?!眽褐啤?/p>
過去三年,我國服務類行業可以說是經歷了一場深度的、持久的供給側改革,市場化程度較高的行業的供給端在大量出清,而當前的供給端匹配的是被疫情過度壓制的偏低的需求端,一旦后續人口流動逐步正?;徊糠钟邢M能力的需求會被釋放出來,海外經歷的原材料成本上升、勞動力恢復偏慢的問題,也會體現出來,我國的通脹、尤其是服務類通脹也會面臨一定的壓力。
如果通脹壓力明顯抬升,會不會擾動我國的貨幣政策,這是2023年值得關注的。在出口和地產需求偏弱的情況下,我國需求端的復蘇會比較緩慢,所以預計我國貨幣政策大幅收緊的可能性較低。但如果通脹壓力較大,可能也會對公開市場的操作、銀行間的利率水平構成一定擾動。當然短期內,疫情對經濟的沖擊仍然較大,貨幣政策仍會維持穩健寬松,但隨著通脹的回升,確實是需要關注通脹的問題。
本文來源:海通宏觀,原標題:《2023:貨幣與通脹,能否“和解”?(海通宏觀梁中華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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